要适应新质生产力相关产业的金融需求特征，推动金融供给结构更加多元化灵活化。既要更好发挥银行贷款在支持新质生产力相关产业发展中的作用，也要进一步完善多层次资本市场，同时发挥好政策性金融的重要作用。

郭威

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提出，健全相关规则和政策，加快形成同新质生产力更相适应的生产关系，促进各类先进生产要素向发展新质生产力集聚，大幅提升全要素生产率。此前，2023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在黑龙江考察时就首次提出了“加快形成新质生产力”。2023年12月，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将发展新质生产力作为2024年围绕推动高质量发展，扎实做好经济工作的重点和关键，强调以科技创新引领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要以科技创新推动产业创新，特别是以颠覆性技术和前沿技术催生新产业、新模式、新动能，发展新质生产力。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体学习时，习近平总书记进一步深刻系统阐释新质生产力的科学内涵，强调发展新质生产力是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和重要着力点，强调创新在新质生产力中的主导作用。新质生产力的形成不是自发和偶然的，必须要将科技创新转化应用到特定产业和产业链上，表现为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其中，科技创新尤其是原创性、颠覆性技术以及前沿技术，是形成新质生产力的主导因素。新质生产力便是在技术能够实现革命性突破的前提下，通过生产要素的创新性配置，以此在推动产业深度转型升级过程中而催生出来的。然而，生产力在这一系列转化过程中所表现出的质变和跃迁必然要求制度变革形成与之相适应的新型生产关系。金融制度作为经济社会发展中重要的基础性制度，其制度改革所带来的金融发展对于加快形成新质生产力发挥着不可或缺、不可替代的支撑作用。按照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内在要求，以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准确把握世界科技发展新趋势，推动实现创新链产业链资金链深度融合，是以金融高质量发展加快形成新质生产力的关键所在。

发展新质生产力离不开金融的有力支持

世界各国发展的经验表明，推动生产力实现质的飞跃，离不开强大金融体系的支撑。在我国大力发展以科技创新为核心要义的新质生产力，客观上要求加快推动我国金融高质量发展，更好满足新质生产力的差异化金融需求。

（一）历史经验证明实现生产力质的飞跃离不开强大金融的支持。世界经济发展史表明，历次科技革命都带动了生产力实现质的飞跃。而每一次科技革命的兴起，都离不开金融和科技的有效结合。金融创新发展和金融制度变革是实现科技创新，进而实现生产力变革、激发经济发展动能的重要引擎。始发于英国的工业革命，正是得益于英国金融革命的驱动，现代中央银行的出现和商业银行的发展为英国科技创新的实现提供了大量资金支持和良好金融生态。美国之所以在第二次、第三次工业革命中领先，同样离不开华尔街投资银行的壮大和多层次资本市场的发展。尤其是美国作为全球风险投资的发源地，以风险投资为代表的股权投资为科技创新和生产力发展提供了强劲动能和有力支撑。

（二）以新质生产力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建设要求我国金融实现高质量发展。改革开放以来，我国金融体制打破了传统计划经济时期“大一统”的单一体系模式，为科技创新和生产力的飞跃提供了重要的金融保障。当前，以中国式现代化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推动我国经济实现高质量发展，培育壮大新质生产力成为必然要求。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的，新质生产力本质上是先进生产力，科技创新是其核心要义。建立符合新发展理念的先进生产力质态，打破传统生产力发展路径，变革传统经济增长方式，对我国金融体系提出了新的更高要求。要加快构建中国特色现代金融体系，创新资本要素配置方式，激发资本活力和效率。要围绕创新链布局资金链，引导更多资金流向代表新质生产力发展方向的领域，从而实现以金融高质量发展赋能新质生产力发展。

（三）以科技创新为核心要素的新质生产力衍生差异化金融需求。相比较于传统产业，战略性新兴产业、未来产业等新质生产力相关产业更加重视科技创新，由这些产业衍生出来的金融需求有其自身的特殊性。一是新质生产力相关企业涉及的资金需求量大、资金需求形式多样化。科学技术从研发到成果转化、产业化的过程，整个产业链条都离不开金融的支持。而且，在企业生命周期的不同阶段，对金融的需求规模和需求方式也存在明显差异。二是新质生产力相关企业涉及的金融不确定性大、风险大。一方面，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一般都具有轻资产特征，资产总量不大，可用作抵押的有形资产少，有效担保不足。另一方面，这类企业的技术不确定风险大，既面临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也面临技术创新以及创新者自身的不确定性。新质生产力相关产业的这些特点，决定了其发展中所需要的金融制度、金融政策、金融工具和金融服务等，相比较于传统产业具有自身差异化的特征。

金融供给侧结构性问题对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影响

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持续深化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金融机构实力显著提升，金融市场体系日趋完善，金融工具和产品种类不断丰富，金融服务能力持续完善，金融体系推动我国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基于“量”度的规模优势充分体现，但基于“强”度的质量优势仍有待进一步加强。

（一）面向新质生产力相关产业的资金缺口相对较大。我国较大比重金融资源流向传统产业和基础设施，针对战略性新兴行业、未来产业等创新领域的资金支持力度相对较弱。以资本市场为例，2023年，美国资本市场市值最大的前十家公司中，包括微软、苹果、英伟达、谷歌等7家信息科技公司；而中国资本市场市值最大的前十家公司中仅有3家科技型企业，其余7家均为传统金融企业、资源型企业和酒业企业，而且其在整体规模和盈利能力上表现相对弱势。总体看，当前以科技创新型企业为代表的新质生产力相关产业的潜在资金需求旺盛，与此同时金融市场上的融资缺口依然较大。

（二）面向新质生产力相关产业的金融机构和金融服务供给不足。长期以来，由于直接融资不发达，我国金融体系以间接融资为主，具有显著的银行主导型特征，银行体系又以国有大行占据主导地位。据中国人民银行数据，初步统计，2023年末，我国金融业机构总资产为461.09万亿元。银行业机构总资产为417.29万亿元，占比90.5%；证券业机构总资产为13.84万亿元，占比3.0%；保险业机构总资产为29.96万亿元，占比6.50%。据各大行2023年年报，6家国有大型商业银行2023年末资产总额为176.8万亿元。受到经营安全性、经营灵活性以及外部性等因素的综合影响，以国有大行为代表的银行业金融机构对新质生产力相关企业的融资支持积极性不高、支持意愿不强，无法充分满足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等的融资需求和融资服务。同时，我国缺少面向新质生产力相关企业的中小金融机构、政策性金融机构，相关保险机构发展有限等，都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对新质生产力发展的金融支持。

（三）面向新质生产力相关产业的多层次资本市场有待强化。多层次资本市场除了融资功能外，还具有风险定价、风险转移、风险分配及激励功能，是新质生产力发展重要的金融支持。与发达国家相比较，我国资本市场发展时间较短，仍然存在一些薄弱环节，如资本市场投资者、投资工具等仍不成熟。资本市场中以债权融资为主，股权融资占比较低，股权融资与债权融资结构不平衡。创业风险投资虽然近年来发展较快，但与发达国家相比仍然总体水平偏低，本土风险投资机构资金来源有限、资金实力较弱、创新动力不足。总体上，面向新质生产力的多层次资本市场发展仍不完善，存在激励约束机制不健全、风险分担能力不强、耐心资本供给不足等问题，制约了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等科技创新企业的培育。

以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促进新质生产力发展的主要着力点

综上所述，推动新质生产力加快发展客观上要求以深化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实现科技和金融的有效结合，加强对战略性新兴产业、未来产业等的资金支持力度，更好地对接新质生产力发展的金融需求。

（一）优化金融供给结构，加大对新质生产力相关产业的融资支持力度。要适应新质生产力相关产业的金融需求特征，推动金融供给结构更加多元化灵活化。既要更好发挥银行贷款在支持新质生产力相关产业发展中的作用，也要进一步完善多层次资本市场，同时发挥好政策性金融的重要作用。要破解信贷资源分配中存在的结构性问题，引导更多资金支持新质生产力相关产业，把更多金融资源配置到战略性新兴产业、未来产业和传统产业改造。要推动股权融资和债券融资协同发展，重视壮大耐心资本，更好满足新质生产力相关产业的长期资金需求。

（二）创新银行贷款模式，加强对新质生产力相关产业的有效信贷支持。基于我国当前以银行为主导的金融机构现状，银行业金融机构仍是我国金融体系推动新质生产力发展最重要的金融机构。要推动银行贷款模式创新，在大型银行中设立面向新质生产力相关企业的专营机构，鼓励发展面向新质生产力的中小商业银行、政策性银行、民间金融等中小金融机构，建立面向新质生产力相关企业的政策性金融机构。开发适用于新质生产力相关企业的各类科技开发贷款、技术改造贷款等创新产品，完善贷款风险评估。借鉴国外经验，加强银行贷款与创业风险投资、科技资本市场、科技保险等其他金融产品的合作，探索银行贷款与创业风险投资等多种融资方式的联动机制，加强中资银行和外资银行的合作。

（三）发展多层次资本市场，实现对新质生产力相关产业的全生命周期融资支持。战略性新兴产业、未来产业在其生命周期的不同阶段，表现出不同的价值特征和风险特征，从而有着差异化的融资规模和融资方式的需求。要适应新质生产力相关企业在生命周期不同阶段的融资需求特点，构建覆盖全生命周期的多层次资本市场服务体系，提供不同的融资政策和融资服务安排。风险投资作为人才和资本的融合，是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在成长初期和中期最重要的外部融资途径，具有较高的投资附加值。要积极发展各类风险投资，鼓励投资于种子期的天使投资，大力发展投资于初创期和扩张期的创业风险投资，大力发展投资于扩张后期和成熟期的私募股权投资等。同时，要进一步规范发展主板市场、创业板市场、地方科技产权交易市场等，既能够满足新质生产力相关企业在成熟期的融资需求，也能够为风险投资的后期退出和可持续发展提供通道。

（四）积极发展保险业，实现对新质生产力相关企业的风险转移和风险分散。新质生产力发展过程中，伴随科技创新活动和科技创新成果日益增多，相关企业在科技研发、技术交易、产业化等各个方面的保险需求也将随之增加。与发达国家相比较，我国针对科技创新型企业的保险起步较晚、发育不完善。要注重培育面向新质生产力相关企业的保险市场，积极发展商业性保险。同时，由于科技创新相关保险的特殊性，也要重视发挥政府在新质生产力相关保险中的重要作用，推动完善法律手段、财政政策、行政措施等相关保险体系，促进保险市场良性发展。要推动保险产品创新，开发针对科技活动风险、科技企业运营风险、科技金融工具风险等多样化的保险产品，开发针对科技金融工具以及科技金融衍生产品的保险及再保险产品。

（五）持续完善金融服务政策，优化金融支持新质生产力相关产业的生态环境。金融政策和金融生态环境会显著影响到金融发展水平和金融运营效率。要坚定不移坚持党的领导，完善党领导金融工作的体制机制，加大对金融服务新质生产力的政策支持。要完善社会信用体系，破解新质生产力相关企业融资过程中存在的信息不完全和信息不对称问题。要构建和完善中小企业信用担保体系，完善资本金补充和风险补偿机制，吸引更多社会资本注资，提高担保公司整体担保能力。要完善法律体系和政策环境，弘扬契约意识和企业家精神，以此助力降低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等的违约风险。同时，要注重发挥好政府性引导基金的作用，积极发展政府性创业投资基金、政府性产业投资基金等。要探索差异化金融监管，针对新质生产力相关产业的金融支持规模大、风险高、不确定性强，要在充分考虑到其金融特色基础上，基于微观和宏观审慎视角，全方位加强金融风险监管。

（作者为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经济学教研部教授） 

 ①邹克；刘翔；李细枚，科技金融发展的新质生产力生成效应与机制研究，金融经济学研究，2024（8）

 ②朱波；曾丽丹，数字金融发展对区域新质生产力的影响及作用机制，财经科学，2024（8）

 ③张颖；邹国昊；杨楚风，金融服务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多维认知与创新路径，江苏社会科学，2024（7）

来源：金融时报